Lynka

    圣域音乐学院是个权威的音乐学院，圣域音乐学院名誉院长史昂是个权威的音乐家，权威的史昂院长这两天脑子却有点大。从圣光音乐厅办公室出来之后，史昂院长已经12小时没有见过任何人了，连他那刚被录取的爱徒穆也被拒之门外。于是乎整个学院上下开始议论纷纷。

    “听说了吗，院长在关自己紧闭耶！”

    “你这么兴奋做什么……我听说院长是去见了城户财团的大小姐之后才变成这样的。”

    “啊啦~不会是被那位小姐给炒了吧？”

    “有可能诶，说不定院长正关在房间里收拾铺盖卷呢……”

    艾欧罗斯正盯着餐桌发呆，一只手端着一份红酒炖牛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。

    “诶呦，脸色怎么这么难看，给艾欧里亚上通宵思想教育课了？”面前的这个蓝毛却是容光焕发的，那头蓝毛明显刚刚吹洗过，衬托着整个人更加的英俊潇洒。

    艾欧罗斯暗暗在心里否认了对方英俊的美貌后，深吸了一口气。“撒加，你真是一点也不担心院长大人的事情啊。”

    撒加忽然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，这可着实让艾欧罗斯汗毛竖了一身，看着眼前好友神色微窘，面带薄怒，撒加心里感到无比舒畅。“鞠躬尽瘁的艾欧罗斯先生，我知道你也听到了一些不太友好的传闻，但是在下认为确实不用过于担心。”

    “史昂不会真要离开乐团吧？”看得出艾欧罗斯这次真的有些担心了。

    “城户大小姐召见史昂的原因，你我应该都清楚，《太阳神日报》将海皇爱乐乐团和爱丽丝舍交响乐团的评级都定为S级，却将我们定为A级，这种事情对于圣域来讲是一种羞辱，院长大人自然也难辞其咎。”撒加满足地吞入一大口沾满红酒汁料的牛肉，边嚼边继续。“我们都清楚圣域这两年并没有招到什么好苗子，很多声部早就与那两个乐团差出一截子了，像上个月的那场俄罗斯之夜，柴可夫斯基的第五交响曲原本是我们的拿手好戏，居然每个乐章都有不少乐手冒泡，尤其是管乐组，你没看见老师刚下台甩下总谱就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圣域一定要有大幅度的提升才可以，否则长此以往，不但留不住观众，许多教授可能都会离开……”艾欧罗斯皱着眉头，不断拿勺子搅动着鱼汤。

    “是啊。”撒加拿过艾欧罗斯一滴未动的鱼汤一饮而尽，“所以说史昂现在责任重大，除了他暂时也没有人能服众。史昂今年亲自做管乐组的面试官也是这个原因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你觉得乐团该怎样改变呢？”艾欧罗斯问道。

    撒加放下了刀叉，用餐巾擦了擦嘴，正襟危坐道：“首先，不能得过且过，必须要有严厉的要求。虽然大家都是专业的，然而态度却相差很大，有些人自恃资历甚久，就忽视了练习，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乐团的毒瘤，所以单抽是非常有必要的。其次，要竞争，要淘汰，圣域不是养老爷的地方，之前史昂和我商量过要不要把亚鲁哥路从长号首席的位置上撤下来，我是十分赞同的，他已经将近60岁了，很多激烈的乐章早就力不从心，不如早日让他回学院任教。还有黑管组的基米安，让我抓到不止一次酒后排练，这样的人留他有何用？！”

    听着撒加的话，艾欧罗斯的表情渐渐温暖起来。眼前这个高谈阔论的家伙才是真实的撒加，他比任何人都要关心圣域的发展，虽然他那些嬉皮嘲讽经常让艾欧罗斯很是无奈，但是他的内心却燃烧着一把圣火，任何时候都不会熄灭。艾欧罗斯有时心中也有一些小邪恶的想法：如果能经常让撒加爆发出这样的觉悟，他是不是就不用如此辛苦？然而这种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决了，一来撒加能如此正经实数罕见，二来自己也天生是劳碌命，脑中一刻也放不下这些牵挂……

    “……所以说，艾欧罗斯同志，圣域现在的确是危机重重，你一定要努力，不辜负院长和老师的期盼啊！”撒加大力拍着艾欧罗斯的肩膀，语重心长地说。

    艾欧罗斯脑后顿时挂起了三根黑线。就知道这家伙又要甩锅，果然还是不要抱什么幻想的好……

    史昂独自一人坐在没有开灯的琴房里，微弱的月光洒在那台古朴典雅的三角钢琴上。他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独自静静享受过一个完整的夜晚了，他仔细听着窗外传来的夏鸣虫的声音，这让他想起了那段最无忧无虑的青年时光。那是个繁星满天的夏夜，他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比古典音乐更令他着迷的声音，这种声音横亘千古，永恒不止，那是自然之声。那时他和童虎二人躺在庐山瀑布的脚下，用身体去感觉巨大的水流冲击下的大地的震颤，闻着水泽之畔湿漉漉的青草香，任不时溅起喷在脸上的水珠自然风干，当他闭目屏息的时候，还能听到隐隐的夏鸣虫的叫声，细微弱小却不能被巨大的水流轰鸣声所掩盖。他万分惊喜，拉着童虎去草丛中寻找这种神奇的生物，却几次空手而归。“或许只有在人最沉静，最无渴望的时候才能听见那样的声音吧……”史昂最后只能这样感叹。

    “老师，您还在吗？我是穆。”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史昂的思绪。

    “进来吧。”史昂正了正神色，起身打开了琴房的灯。

    门被缓缓打开，一个面色白皙的少年走了进来，精致的双手提着同样精致的琴盒。暖黄色的灯光和淡紫色的长发将他的面庞衬托的格外温柔，一种疏离的温柔，他的神色是恭敬与淡然的。望着身姿日益挺拔的爱徒，史昂原本有些阴郁的心情开始渐渐好转。“穆，听艾欧罗斯和撒加说你面试的表现不错。”史昂微笑着开口。

    “两位学长过奖了。”穆的脸上也显露出淡淡笑意。在老师面前，穆虽然显示出极大的尊敬，但他自己的内心是放松的。在教育方面，史昂做的同样出色，这也是他有别于其他小提琴家的地方。5岁开始穆便跟从史昂学习小提琴，在漫长的求学生涯里，穆早早离开了父母，跟从在史昂身边，对于他而言，史昂更像是取代了他人生中父亲的角色，不止在音乐学习，更是在人生方向上给他源源不断的指导与教诲，可以说他的每一步成长都是史昂呕心沥血的结晶。

    “老师，面试的巴洛克音乐的部分我选的是维塔利的《g小调恰空》。”穆有些迟疑地开口。“我觉得自己也许并没有选对最适合自己的曲子。”

    “哦？为什么？”史昂饶有兴趣地看着穆。

    “因为昨天我听到了另一种恰空。”穆的眼睛起了少有的波澜，“昨天面试结尾，撒加学长将恰空重新演奏了一遍……”这并不是穆第一次听撒加的演奏了，然而却是第一次与他进行了强烈的对比。有人曾评论过这首恰空，将它称为“最悲伤的曲子”。史昂演奏的恰空更多的是广袤的意境，哀而不伤的氛围，这份洒脱与深沉也是穆所赞同以及追求的。而撒加的演奏却是一种激荡，仿佛要将永恒的黑夜硬生生撕出一道光明的缺口，即使双手布满肮脏的鲜血也要继续战斗，那样激烈的感情像子弹一样要将穆的心脏洞穿。他不是没听过激烈的版本，只是这样挣扎与不妥协的情感是从未感受到的，然而在激荡的巅峰处，他又听出一种寂寥与悲伤，不是老师那种如神一般远远的悲伤，这种悲伤，是那么鲜活，那么近。穆忽然想起安徒生笔下的小美人鱼，太阳升起的时候化作泡泡消失，那是燃烧生命的结局……

    “撒加，他是个天才。”史昂沉吟了片刻后说道。“他的技巧以及对音乐的理解都远远超出常人，尤其是他的运弓，充满了弹性与力度，同时对琴弦的压力很大，再加之左手辉煌的技巧，因而能演奏到这种程度也不足为奇。但是穆，你有自己的优势，对音乐细微变化的捕捉是我所见过最出色的，你胜于细腻的表达，但是这只是你的常态，我知道你可以达到那种最华丽的迸发，只不过你不愿意随时表露出来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穆，我知道你一向不需要我督促，但是我还是提前和你说，音乐学院的课程安排异乎寻常的庞杂。最近我们也在谋划着乐团的改革，希望你能成为圣域乐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小提琴家，我相信你可以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会努力，请老师放心。”穆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进入乐团，就意味着能坐在撒加身旁演出了吧……